水经注里的甘肃修订稿
引言
文化是旅游的灵魂,旅游是文化的载体。
北魏郦道元所撰《水经注》是我国第一部以水道为纲,全面系统的综合性历史地理巨著,对于研究中国历史地理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同时它还是一部颇具特色的古典文学名著,被誉为山水文学的开创者。
清代刘献廷称:“片语只字,妙绝古今,诚宇宙未有之奇书。”而清人沈德潜甚至认为《水经注》是“不可无一,不容有二”的著作。
皆因《水经注》文笔精妙内涵幽深独步古今,无能出其右者,遂成“不容有二”之千古绝唱。
如今把文化旅游业作为地域战略性支柱产业的呼声亦越来越高。在这样的背景下对《水经注》相关探究的现实意义亦逐步显现。
但愿甘肃积极响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号召,借鉴成功经验,依据《水经注》相关记载,持续发力,高质量复原公元六世纪以前黄河水系的自然风光及流域内的人文地理景观,发掘厚重的人文历史底蕴,实现文旅产业的靓丽升级。
备注:拙文《水经注》里的甘肃,主要按《水经.河水注》所涉甘肃地域,依注文先后次序对相关史地疑难进行勉力辨析。以我所学之浅,疏漏之处在所难免,尚望有识之士不吝指正为盼。另外甘肃地域所涉《水经.渭水注》部分,因复旦李晓杰老师团队已作考,本文暂不涉及。
《水经.河水注》里的敦煌
大河又东,左会敦薨之水。其水出焉耆之北敦薨之山,在匈奴之西,乌孙之东。《山海经》曰:敦薨之山,敦薨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泑泽。出于昆仑之东北隅,实惟河源者也。
二源俱道,西源东流分为二水,左水西南流,出于焉耆之西,迳流焉耆之野,屈而东南流,注于敦薨之渚。右水东南流,又分为二,左右焉耆之国,城居四水之中,在河水之洲,治员渠城,西去乌垒四百里,南会两水,同注敦薨之浦。
东源东南流,分为二水,涧澜双引,洪湍濬发,俱东南流,迳出焉耆之东,导于危须国西。国治危须城,西去焉耆百里。又东南流,注于敦薨之数。川流所积,潭水斯涨,溢而为海。《史记》曰:焉耆近海,多鱼鸟,东北隔大山,与车师接。
敦薨之水,李正宇在《敦薨之山”、“敦薨之水”地望考——兼论“敦薨”即“敦煌”》一文中认为敦薨之水即今敦煌市的党河[1]的说法是按注文援引《山海经》“敦薨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泑泽”考量是成立的,因为“泑泽”即今罗布泊,而按“西流注于泑泽”从河流流向推析则敦薨之水的确是指今敦煌市的党河且诚如李氏所言此处郦道元注文所谓敦薨之山“在匈奴之西、乌孙之东”、敦薨之水“出焉耆之北”,与《山海经》“敦薨之水,西流注于泑泽”的流向明显相反[2]。当然若抛开郦氏所援引的《山海经》按注文结合谷歌地球等综合考量所谓的敦薨之水西源约相当今开都河;东源约今孔雀河;(《地图集》亦大致按此标注)。敦薨之浦、敦薨之数(当为“薮”),川流所积,潭水斯涨,溢而为海则指今博斯腾湖,即《地图集》所示的“海”。
故综合考量可知《山海经》中的“敦薨之山、敦薨之水”与《水经注》的“左会敦薨之水”、“敦薨之浦、敦薨之数(薮)、海”明显是两组不同的地望,但郦道元在此却将其混为一谈。
[1]李正宇:《敦薨之山”、“敦薨之水”地望考——兼论“敦薨”即“敦煌”》,《敦煌研究》年3期
[2]李正宇:《敦薨之山”、“敦薨之水”地望考——兼论“敦薨”即“敦煌”》,《敦煌研究》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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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经.河水注》里的积石山、河曲等
△又东入塞,过敦煌、酒泉、张掖郡南。
河自蒲昌,有隐沦之证,并间关入塞之始,自此《经》当求实致也。河水重源,又发于西塞之外,出于积石之山。《山海经》曰:积石之山,其下有石门,河水冒以西南流。是山也,万物无不有。《禹贡》所谓导河自积石也。山在西羌之中,烧当所居也。延熹二年,西羌烧当犯塞,护羌校尉段颎讨之,追出塞,至积石山,斩首而还。司马彪曰:西羌者,自析支以西滨于河首,左右居也。
积石之山,《地图集》所示亦大致如今青海省阿尼玛卿山。但赵逵夫在《积石与大禹导河事迹再考》一文中认为:“根据当时的生产工具及道路交通等基础条件,无论是治河还是进行考察,也都不可能远至今青海之地。所以,《禹贡》所言“导河积石”的“积石”,应指今临夏的积石山[1]。
河水屈而东北流,迳析支之地,是为河曲矣。应劭曰:《禹贡》析支,属雍州,在河关之西。东去河关千余里,羌人所居,谓之河曲羌也。东北历敦煌、酒泉、张掖南。应劭《地理风俗记》曰:敦煌酒泉,其水若酒味故也。张掖,言张国臂掖以威羌狄。《说文》曰:郡制:天子地方千里,分为百县,县有四郡。故《春秋传》曰:上大夫县,下大夫郡。至秦始置三十六郡以监县矣。从邑,君声。《释名》曰:郡,群也,人所群聚也。黄义仲《十三州记》曰:郡之言君也,改公侯之封而言君者,至尊也。郡守专权,君臣之礼弥崇。今郡字君在其左,邑在其右,君为元首,邑以载民,故取名于君,谓之郡。《汉官》曰:秦用李斯议,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凡郡:或以列国,陈、鲁、齐、吴是也。或以旧邑,长沙、丹阳是也。或以山陵,太山、山阳是也。或以川原,西河、河东是也。或以所出,金城,城下得金,酒泉,泉味如酒,豫章,樟树生庭,雁门,雁之所育,是也。或以号令,禹合诸侯,大计东冶之山,因名会稽,是也。河迳其南,而缠络远矣。河水自河曲又东,迳西海郡南,汉平帝时,王莽秉政,欲耀威德,以服远方,讽羌献西海之地,置西海郡,而筑五县焉。周海,亭燧相望。莽篡政纷乱,郡亦弃废。
析支河曲:日本藏学者佐藤长将黄河自扎陵、鄂陵两湖到兰州这一“S”形流程分为四段,即两湖至唐克为第一段,唐克至曲沟(龙羊峡附近)为第二、三段,曲沟至兰州为第四段,而他认为:“析支河曲在黄河第三段,即兴海县的唐乃亥至共和县的曲沟间地区[2]”;当地学者张庆友实地踏探后认为:“析支河曲之具体方位在东径度至度10分,北纬33度20分至34度30分之间,即今青海门堂至河南蒙旗县泽曲河一带广大蒙藏地区(它包括今久治、阿坝、若尔盖、玛曲、碌曲、夏河、河南、泽库等县)[3]。若按注文“河水屈而东北流,迳析支之地,是为河曲矣”的方位描述结合百度地图作方位校验,本文以为析支河曲的范围大致为兴海县的唐乃亥至龙羊峡北端,此段黄河符合“河水屈而东北流,迳析支之地,是为河曲矣”的注文描述,且之后的流向又符合“河水自河曲又东,迳西海郡南”,故佐藤氏所论是大致正确的。
西海郡,年考古工作人员在海晏县所处的青海湖东北金银滩上发现了一个呈三角形的古城遗址以后又在城内掘出一座“西海郡虎符”石匾和上有“西海安定元兴元年作当”铭文的瓦当,从虎符石匾基座正面的阴刻铭文“西海郡始建国工河南”可以证明这座城堡便是西汉和新莽时期西海郡郡址龙夷城遗址。年7月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安志敏副研究员曾到这里实地考察,城址保存的比较完整,城东西长米,南北宽60米,城墙残高4米,四门尚能隐约可见,在城内采集到了西汉和新莽时期的五株、货布、货泉、大泉五十等钱币和陶范等[4]。
图表1析支河曲与西海郡
河水又东迳允川而历大榆、小榆谷北,羌迷唐钟存所居也。永元五年,贯友代聂尚为护羌校尉,攻迷唐,斩获八百余级,收其熟麦数万斛,于逢留河上筑城以盛麦,且作大航于河峡,作桥渡兵,迷唐遂远依河曲。永元九年,迷唐复与钟存东寇而还。十年,竭者王信、耿谭西击迷唐,降之,诏听还大小榆谷。迷唐以汉造河桥,兵来无时,故地不可居,复叛居河曲,与羌为雠,种人与官兵击之允川,去迷唐数十里营止,遣轻兵挑战,因引还,迷唐追之,至营,因战,迷唐败走,于是西海及大、小榆谷无复聚落。隃糜相曹凤上言:建武以来,西戎数犯法,常从烧当种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谷,土地肥美,又近塞内,与诸种相傍,南得钟存,以广其众。北阻大河,因以为固,又有西海鱼监之利,缘山滨河以广田畜,故能疆大,常雄诸种。今党援沮坏,亲属离叛,其余胜兵不过数百,宜及此时,建复西海郡县,规固二榆,广设屯田,隔塞羌胡交关之路,殖谷富边,省输转之役。上拜凤为金城西部都尉,遂开屯田二十七部。列屯夹河,与建威相首尾。后羌反,遂能。按段国《沙州记》:吐谷浑于河上作桥,谓之河厉。长一百五十步,两岸累石作基陛,节节相次,大木从横,更相镇压。两边俱平,相去三丈,并大材,以板横次之,施钧栏,甚严饰;桥在清水川东也。
大、小榆谷,刘满在《西北黄河古渡考(一)》一文中按《后汉书·邓训传》李贤注说:大、小榆谷者,“两谷名也”认为:大、小榆谷作为地域名,指的是贵南县的西北地区,即茫拉河、沙沟(河)两河河谷及其与黄河交会的沿河地区;作为“两谷名”,指的是今贵南县境的茫拉河河谷和沙沟(河)河谷。从流程和流域面积来看,大榆谷当为流程较长、流域面积较大的茫拉河,小榆谷当为沙沟河[5]。
河厉,刘满以为吐谷浑在大、小榆谷北、贯友修建河桥的地方,即今龙羊峡大坝之西的西上峡口上,也建了一座桥,名为河厉。据《水经注》记载…….这是一座完全用木料搭建的悬臂式木梁桥。桥身是用粗大的园木“节节相次”,互相镇压、叠架而成的。我国黄河上的古桥大多数为浮桥,而用木材为梁,架构河桥,尚属首次,这是黄河桥梁史上的一大创举。从《水经注》所记情况来看,河厉的桥身与今甘肃榆中县兴隆山的云龙桥、渭源县清源镇渭河上的灞陵桥相类似,不同的是这两座桥上建有廊,是廊桥,而河厉的桥面上是没有廊的。另外,这两座桥的桥面是弧形的,而河厉的桥面的两边是平的[6]。
[1]赵逵夫:《积石与大禹导河事迹再考》,《兰州学刊》年第4期,第5页
[2]佐藤长:《唐代黄河上游诸城塞一关于河西九曲之地》,梁今知译,,青海博物馆铅印本。
[3]张庆友:《析支河曲之地望考略》,《青海社会科学》,第1期,第-页
[4]安志敏:《青海古代文化》,《考古》,年第7期。
[5]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一)》,《敦煌学辑刊》,年第1期,第页。
[6]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一)》,《敦煌学辑刊》,年第1期,第页
《水经.河水注》里的甘肃炳灵寺
河水又东,临津溪水注之,水自南山,北迳临津城西,而北流注于河。河水又东,迳临津城北,白土城南。《十三州志》曰:左南津西六十里,有白土城。城在大河之北,而为缘河济渡之处。魏凉州刺史郭淮破羌遮塞于白土,即此处矣。河水又东,左会白土川水。水出白土城西北岭下,东南流迳白土城北,又东南注于河。
临津溪水,刘满以为即今大河家谷水;白土城在民和鲍家沙湾;临津城和白土城是夹黄河而南北相望的两座古城[9]。
河水又东北会两川,右合二水,参差夹岸,连壤负险相望,河北有层山,山甚灵秀。山峰之上,立石数百丈,亭亭桀竖。竞热争高,远望,若攒图之托霄上。其下层岩峭举,壁岸无阶。悬岩之中,多石室焉。室中若有积卷矣,而世士罕有津逮者因谓之积书岩。岩堂之内,每时见神人往还矣。盖鸿衣羽裳之士,练精饵食之夫耳,俗人不悟其仙者,乃谓之神鬼。彼羌目鬼曰唐述,复因名之为唐述山,指其堂密之居,谓之唐述窟。其怀道宗玄之士,皮冠净发之徒,亦往栖托焉。故《秦州记》曰:河峡崖傍有二窟:一曰唐述窟,高四十丈。西二里有时亮窟,高百丈,广二十丈,深三十丈,藏古书五卷,亮,南安人也。下封有水,导自是山,溪水南注河,谓之唐述水。
注文“藏古书五卷”中的“卷”合校本曰“笥”;杨守敬按前文“室中若有积卷矣”等考量应为“卷”。
“河北有层山,山甚灵秀。山峰之上,立石数百丈,亭亭桀竖。竞热争高,远望,若攒图之托霄上。其下层岩峭举,壁岸无阶”描述的是今炳灵石林的风光。
炳灵石林是新生代早期的白垩纪紫红色细砂岩堆积而成的丹霞地貌。它的形成是地质运动和风化剥蚀长期作用的结果,在数百万年前,这里是一个很大的湖泊,后期由于地壳运动,湖床被抬升,于是松软的湖床在上升过程中崩塌,形成了许多原始石林,后来受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影响,这里又再次被抬升,在岩层抬升过程中由于地质构造内动力及各种外力因素的反复作用,形成今天我们所见到的顶平、身陡、麓缓的方山、石墙、石峰、石柱等千姿百态的石林地貌。
上述注文反映了炳灵寺早期依托天然石窟进行宗教活动的情形,记载了唐述山唐述窟得名的缘由,以及小积石山洞窟藏书的古老传说。也最早描述了炳灵寺的地理环境及石林的瑰丽风光。
按注文当地的羌人称鬼为唐述,称山为唐述山,石窟为唐述窟,但《太平御览》则云:唐述、时亮皆古之孝行士也;因为唐述山的名称还见于其他多种籍典的记载,唐述窟位于唐述山中是由羌语演变而来近乎情理;从《水经注》文意上看唐述窟不仅本身是一个高四十丈的洞窟而且还兼有对该窟群泛称的涵意,而时亮窟则无这种涵意,却指的是一个窟。
《秦川记》已是古佚书,近人冯国瑞撰有《秦州记》(即《王氏合校水经注》中的《秦川记)辑补一书,该书为宋(南朝)南郡王从事郭仲产著,它的成书年代约在五世纪上半叶,书中载有义熙(一年)中西秦乞伏氏建桥之事可见成书年代是在此后;……这次清理工作为进一步探索历史上知名的唐述窟和时亮窟这两个早期洞窟提供了新的线索和实物资料;所以被作为晚期道教洞窟而废弃的老君洞,应该得到应有的重视和保护[10]。
[8]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二)》,《敦煌学辑刊》,年第4期,第页
[9]陈新海:《汉河关县地望考》,《中国历史地理论丛》,年6月30日,第页
[10]张宝玺、李现王、万青:《炳灵寺石窟老君洞北魏壁画清理简报》,《考古》第八期,-08-25,第页
《水经.漓水注》甘肃大夏河流域考略
河水又东得野亭南,又东北流历研川,谓之研川水。又东北注于河,谓之野城口。
河水又东历凤林北。凤林,山名也,五峦俱峙。耆彦云:昔有凤乌飞游五峰,故山有斯目矣。《秦州记》曰:枹罕原北有凤林川,川中则黄河东流也。
刘满认为依《水经注》所记,凤林山和凤林川位于研川水流入黄河之后,在漓水流入黄河之前,正当两条水流入黄河的河口之间。已知研川水是积石山县境黄河的支流银川河,漓水为今黄河支流大夏河,因此凤林川就是这两条河入河口间的河谷盆地,这里河谷宽阔,黄河流经其中。凤林山就在这两条河入河口之间的黄河南岸,或者说就在原唵哥集和原莲花城之间的黄河南岸,其地大致就在今临夏县莲化乡境内[1]。但从百度地图鸟瞰古凤林川北部已多为刘家峡水库所湮。
凤林山,刘满援引《甘肃省临夏县地名资料汇编》莲花公社(今莲花乡)概况的相关记载:“社境西南有五女山,因山有五峰,故名。山上有公社属林场一所,营林面积二千九百八十亩。地势高峻,绿树成林,登高北望,刘家峡水库碧波万顷,尽收眼底,常有游人游览。五女山有五座山峰,海拔2,l47米,位于今莲花乡西南、银川河东岸,北临刘家峡水库。在刘家峡水库建成蓄水前后,五女山是这里惟一面对黄河的高山,是今莲花乡滨河地带惟一的高山”认为“五峦俱峙”的凤林山即今莲花乡境内的五女山[2]。
河水又东,与漓水合,水导源塞外羌中。故《地理志》曰:其水出西塞外,东北流,历野虏中迳消铜城西。又东北迳列河城东,考《地说》无目,盖出自戎方矣。左合列水。水出西北溪,东北流,迳列城北,右入漓水,城居二水之会也。
漓水,即今黄河支流大夏河。
消铜城,佐藤长推测下哈家河流经的仁多麻寺所在地是消铜城,但尚缺乏相关的考古发掘报告支撑。
列河城,具体位置不详,佐藤长认为《水经注抄》把列河城拟定为《通鉴》(卷一一九)上的列浑城,把列河城拟定为《通鉴》(卷一一九)上的列浑城是错误的。
漓水又北,迳可石孤城西,西戎之名也。又东北,左合黑城溪水。水出西北山下,东南流迳黑城南。又东南,枝水左出焉。又东南,入漓水。
佐腾长从可石孤的发音判断认为可石孤城当在哈家伊格尔宁寺所在地,佐腾指出因为下哈家流经该寺以北,所以考虑其北方对岸就是可家伊格尔城(可石孤城),可石孤是西戎名称,与现在可石近旁游牧的哈家族名字相一致,可石孤即可家伊格尔,意为这一部族的帐篷地或集聚地,河流的方向在此几乎是由东而西与“又北”的说明一致[3]。
按注文“黑城溪水。水出西北山下,东南流迳黑城南。又东南,枝水左出焉。又东南,入漓水”比对甘肃省地图;颇疑黑城即夏河县甘加乡东的八角城古城。(八角城位于夏河县甘加滩东部央曲河和央拉河交汇的台地上,海拔米。城西是广阔的甘加草原,海拔米的达里加山位于城池正北。中国古代的城池,大多是正方形。而八角城的形状十分独特,为空心十字形,有八个角。整个城垣由土和沙石分层夯筑而成,高6—13米,城墙底宽11—13米,包括内城和外郭两层城墙。内城周长米,占地面积平方米。内城空心十字的八角突出,每个角的外侧被截成缓和的钝角,形成了16个外角和20个面。每个外角上建有突出的马面,或称墩台,所有城墙之下都处在墩台上守兵的弓弩射程之内。内城北侧依山无门,只在南面开设城门,东西两侧各置一“S”形的弯曲夹道,仅容得下单骑通过,手持长矛的士兵也只能竖起武器方能进入。城墙外围挖有护城壕,从西城经南门至东城筑有外郭,南门外建有外城。内城和外郭之间由护城河隔开,从城北引央拉河水从东西两侧环绕全城,在城南汇合流入央曲河[4]。)
图表1不同于中国大部分的方形城墙,八角古城的城墙是十字形的。这样的城墙之下,所有地方都在城墙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内,在防御上没有死角。这种设计证明了这里曾是兵家必争之地[5]。
黑城溪水,若黑城为八角古城则黑城溪水当为央曲河。
漓水又东北,迳榆城东,榆城溪水注之。水出素和细越西北山下,东南流,迳细越川,夷俗乡名也,又东南出狄周峡,东南右合黑城溪之枝津。津水上承溪水,东北迳黑城东,东北注之榆溪。又东南,迳榆城南,东北注漓水。
漓水又东北,迳石门口。山高险绝,对岸若门,故峡得阙名矣,疑即皋兰山门也。汉武帝元狩三年,骠骑霍去病出陇西,至皋兰,谓是山之关塞也。应劭《汉书音义》曰:皋兰在陇西白石县,塞外,河名也。孟康曰:山关名也。今是山去河不远,故论者疑目河山之间矣。漓水又东北,皋兰山水自山左右翼注漓水。
佐腾长认为石门口在下哈家河河口以南,洒宿马附近……《水经注》把特隆寺以上的桑曲称皋兰山水做为支流对待,而把发源于特隆寺东南仁多麻寺附近在特隆寺汇合桑曲的一大支流当做漓水主流;这大概是郦道元没有掌握关于桑曲有一个长大上游这一情况,而把来自仁多麻寺方面的支流误以为主流了[6]。
漓水又东,白石川水注之,水出县西北山下,东南流,枝津东注焉。白石川水又南,迳白石城西,而注漓水。
漓水又东迳白石县故城南。王莽更曰顺砾。阚骃曰:白石县在狄道西北二百八十五里,漓水迳其北。今漓水迳其南,而不出其北也。漓水又东,迳白石山北,应劭曰:白石山在东。罗溪水注之;水出西南山下,东入漓水。
白石县故城,冯绳武在《河州政区城关考》一文中认为:白石汉城位置,可能是扫帚沟南古城山北麓的小古城,“图集”注记也在此,而图表”注记在非农区的拉卜楞,欠妥[7]。但这一论证与注文“今漓水迳其南,而不出其北也”的方位描述相悖,故白石县故城地望本文姑且存疑。
漓水又东,左合罕幵南溪之,水出罕幵西,东南流迳罕幵南,注之。《十三州志》曰:广大阪在枹罕西北,罕幵在焉。昔慕容吐谷浑自燕历阴山西驰,而创居于此。
罕开南溪水,佐腾长认为是河口在天树底村对岸的无名小河;广大阪就是大力加高原[8]。
漓水又东,迳枹罕县故城南。应劭曰:故罕羌侯邑也。《十三州志》曰:枹罕县在郡西二百一十里,漓水在城南门前东过也。漓水又东北,故城川水注之。水有二源:南源出西南山下,东北流,迳金纽大岭北,又东北,迳一故城南,又东北,与北水会。北源自西南迳故城北,右入南水,乱流东北,注漓水。漓水又东北,左合白石川之枝津水,上承白石川,东迳白石城北,又东绝罕幵溪,又东迳枹罕城南,又东入漓水。漓水又东北出峡,北流注于河。《地理志》曰:漓水出白石县西塞外,东至枹罕入河。
枹罕,学界多认为秦代的枹罕故城在今临夏市西南20公里的双城;哪里不仅出土有汉瓦片,而且有秦瓦及菱形纹战国瓦片,证明《元和郡县志》河州枹罕县下‘故罕羌侯邑,秦灭为县,后遂因之’的记载是可靠的[9]。
但亦有学者认为汉枹罕县治所后来则迁徙到了今临夏县新集乡古城。马效融在《河州史话》中认为:“汉代分置新县时,以原枹罕县滨白石河,改称白石县(在双城小古城,一说在麻当,王莽更日顺砾),把枹罕县移到今临夏县新集乡古城地方。这里有城池遗址,呈方形,每边长米左右,四面各有城门遗迹。”[马效融:《河州史话》,载《临夏文史资料选辑》第八辑,第11页]
河水又迳左南城南。《十三州志》曰:石城西一百四十里,有左南城者也,津亦取名焉。
刘满、关楠楠等认为陶保廉、邓隆、冯国瑞、赵仁魁、康玲、刘满诸先生关于左南城(左南津)位置的考订是正确的,左南城(左南津)应该位于漓水(今大夏水)人河口以东、洮水入河口以西,永靖县原白塔寺川;左南桥则位于永靖县原白塔寺西、红崖子村西北的黄河上[10]。
大河又东,迳赤岸北即河夹岸也。《秦州记》曰:枹罕有河夹岸,岸广四十丈。义熙中,乞佛于此河上作飞桥,桥高五十丈,三年乃就。
赤岸与飞桥,刘满、关楠楠在《左南城位置考辨》一文中对赤岸作了较为周祥的论证:“赤岸是一片红色的山地,西起左南城南的黄河南岸,东到飞桥所在地南的河夹岸;飞桥所在的河夹岸,是两岸山岩陡峭、中间是狭窄高深的黄河峡谷,飞桥就建在河夹岸的高山之巅。这是飞桥所在地河夹岸的地形特征”;因为河夹岸的这一地形特征,飞桥才能自古及今是黄河上最高的桥梁;赤岸是黄河南的红色的山崖,这是赤岸一地的景观特征;左南城位于平坦的黄河河川地上,它的南面是赤岸,它与飞桥的距离是15里[11]”。
图表2赤岸乞伏飞桥遗址处(摘自网络)
大墩城址积石山保安族东乡族撒拉族自治县大河家镇大墩村北1.1公里长方形,南北米,东西宽米,墙黄土夯筑,基宽4米,顶宽2米,残高10米,夯层厚15-20厘米。西墙辟门
[1]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二)》,《敦煌学辑刊》,年第4期,第页
[2]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二)》,《敦煌学辑刊》,年第4期,第页
[3]佐腾长(著),梁今知(译):《大夏河流域的历史地理考察——以水经注的记述为中心》,《青海民族学院学报》,(2):28-36
[4]宋晖:《八角古城--遗落在丝绸之路上的城池》,《中国国家地理》,年第11期,
[5]宋晖:《八角古城--遗落在丝绸之路上的城池》,《中国国家地理》,年第11期,
[6]佐腾长(著),梁今知(译):《大夏河流域的历史地理考察——以水经注的记述为中心》,《青海民族学院学报》,(2):28-36
[7]冯绳武:《河州政区城关考》,《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年(18)1,第页
[8]佐腾长(著),梁今知(译):《大夏河流域的历史地理考察——以水经注的记述为中心》,《青海民族学院学报》,(2):28-36
[9]郭厚安陈守忠主编《甘肃古代史》,兰州大学出版社,年9月第1版,第——页。
[10]刘满、关楠楠:《左南城位置考辨》,《敦煌学辑刊》,年第11期,第12页
[11]刘满、关楠楠:《左南城位置考辨》,《敦煌学辑刊》,年第11期,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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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东过金城允吾县北。
金城郡治也,汉昭帝始元六年置。王莽之西海也。莽又更允吾为修远县。河水迳其南,不在其北。南有湟水,出塞外,东迳西王母石室、石釜、西海、盐池北,故阚骃曰:其西即湟水之源也。《地理志》曰:湟水所出也。
金城郡治允吾县故城地望,迄今亦无定论,大致可分为甘肃永靖县西北湟水南岸说和青海民和县境说。而青海民和县境说则又有上川口说、下川口说,上、下川口之间说和古鄯镇说。需结合后文的小晋兴城地望进行统筹考量此处暂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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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东迳允吾县北,为郑伯津,与涧水合。水出令居县西北塞外,南流迳其县故城西,汉武帝元鼎二年置,王莽之罕虏也。又南迳永登亭西,历黑石谷,南流注郑伯津。
治允吾县故城,学界迄今亦无定论,大致可分为甘肃永靖县西北湟水南岸说和青海民和县境说。而青海民和县境说则又有上川口说、下川口说,上、下川口之间说和古鄯镇说。而按前述注文援引阚骃曰:“允吾县西四十里,有小晋兴城也”,则允吾县治当在小晋兴城(学界多认为即今川口镇山城村遗址[2])东约四十里处的湟水南岸;而按此方位及距离结合考古等综合考量则今青海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马场垣乡下川口村古城恰当其位。(备注:尽管下川口古城被判定为明代遗存[3],但从残垣夯土层约0.1米及附近分布有下川口汉墓群等因素综合考量下川口古城很可能是在允吾县故城基址上重建。)
令居县故城,王宗元在《汉金城郡令居县故城考》一文中认为:“今永登县就是汉令居县地。《水经注》中的涧水、龙泉、逆水都是指今庄浪河。涧水东岸的令居县故城,就是逆水东岸的广武城。广武城不是汉枝阳县城,《水经注》有记载。按《元和郡县志》所记的距离量算,今永登县城就是前凉的广武城,西汉的令居县城[4]。
王宗元认为:“郑伯津本是黄河上的渡口,是丝绸之路上的要津,但由于《水经注》误将其注释在黄河支流湟水上,因而造成了这一地区水系的历史记载与实际状况不符,也使得金城郡一些县的治地混乱不清。根据历史文献记载,结合考古发现、地质地形和水系分布,论证涧水就是流经今永登县的庄浪河,郑伯津就是今兰州市西固区河口乡黄河上的渡口[5]。”
永登亭,据清乾隆《甘肃通志》:“涧水自令居南迳永登亭西,盖即永登县治也”,也就是说永登亭在东晋时改为永登县,即今之永登县,而地名含“亭”字,故此向红伟认为永登亭应该在长城关隘处,而汉长城正好在红城镇东部的塌墩子沟至龙泉寺乡大坡沟又西折,从古咸水河谷走向庄浪河川,红城镇恰恰位于这一转折点上…….因此认为这里就是永登亭是合理的[6]。
湟水又东,迳允街县故城南,汉宣帝神爵二年置,王莽之修远亭也。县有龙泉,出允街谷。泉眼之中,水文成交龙,或试挠破之,寻平成龙。畜生将饮者,皆畏避而走,谓之龙泉,下入湟水。
允街县故城,苏裕民在《汉令居、允街故城址蠡测》一文中认为在今甘肃永登县红城镇玉山古城。王宗元在《汉代金城郡乌亭逆水、涧水考》一文中认为允街县故城在永登县龙泉寺乡。本文认为王氏所言允街故城龙泉寺镇说疑点颇多,其一距离湟水较远,其二中间还隔着庄浪河与注文“湟水又东,迳允街县故城南”的描述不符;故允街故城地望姑且存疑。
湟水又东迳枝阳县,逆水注之。水出允吾县之参街谷,东南流,迳街亭城南。
向红伟认为“逆水当为咸水河[7]”。刘满认为逆水即庄浪河。但不论如何上述注文中相关涧水、逆水流入湟水的记载肯定是错误的。湟水和庄浪河是先后流入黄河的,而且庄浪河、咸水河入河的地方均为山地,不可能改道入湟水。
枝阳县故城,《兰州市志·建置区划志》认为大约在今永登县苦水乡一带。
参街谷,颇疑即上文“允街谷”之讹。
又东南,迳阳非亭北,又东南,迳广武城西,故广武都尉治,郭淮破羌,治无戴于此处也,城之西南二十许里,水西有马蹄谷。汉武帝闻大宛有天马,遣李广利伐之,始得此马,有角为奇。故汉武帝《天马之歌》曰:天马来兮历无皂,迳千里兮巡东道。胡马感北风之思,遂顿羁绝绊,骧首而驰。晨发京城,食时至敦煌北塞外,长鸣而去,因名其处曰候马亭。今晋昌郡南及广武马蹄谷,盘石上马迹若践泥中,有自然之形,故其俗号曰天马径。夷人在边效刻,是有大小之迹,体状不同,视之便别。逆水又东,迳枝阳县故城南,东南入于湟水。《地理志》曰:逆水出允吾,东至枝阳,入湟。
枝阳(亦即支阳)县位于今甘肃省永登县南接近黄河渡口一带[8].
阳非亭(亦名杨非亭)位于庄浪河谷中部广武城即前凉所置广武县,广武郡城,位于庄浪河谷下游(阳非亭东南)[9]。
湟水又东流,注于金城河,即积石之黄河也。阚骃曰:河至金城县,谓之金城河,随地为名也。释氏《西域记》曰:牢兰海东伏流龙沙堆,在屯皇东南四百里阿步干━━鲜卑山东流至金城为大河。河出昆仑,昆仑即阿耨达山也。河水又东,迳石城南,谓之石城津。阚骃曰:在金城西北矣。
石城津,李并成在《晋河会城、缠缩城、清塞城考》一文中认为石城津约在今西固区西北的黄河渡口[10]。刘满则进一步明确石城津在今永靖县盐锅峡镇小茨村北的黄河上[11]。
河水又东南,迳金城县故城北。应劭曰:初筑城得金,故曰金城也。《汉书集注》,薛瓒云:金者,取其坚固也,故《墨子》有金城汤池之言矣。王莽之金屏也。《世本》曰:鲧作城。《风俗通》曰:城,盛也。从土,成声。《管子》曰:内为之城,城外为之郭,郭外为之土阆。地高则沟之,下则堤之,命之曰金城。《十三州志》曰:大河在金城北门,东流,有梁泉注之,泉出县之南山。按耆旧言:梁晖,字始娥,汉大将军梁冀后,冀诛,入羌。后其祖父为羌所推为渠帅,而居此城。土荒民乱,晖将移居枹罕,出顿此山,为群羌围迫,无水。晖以所执榆鞭坚地,以青羊祈山,神泉涌出,榆木成林。其水自县北流,注于河也。
金城县,不少学者认为汉金城县城当为今兰州市西固区西固古城;但刘满认为金城县城当为今兰州市城关,梁泉即兰州五泉山的五泉[12]。
△又东过榆中县北。
昔蒙恬为秦北逐戎人,开榆中之地。《案《地理志》,金城郡之属县也。故徐广《史记音义》曰:榆中,在金城。即阮嗣宗《劝进文》所谓榆中以南者也。
榆中县,刘满认为榆中故城在今榆中县定远乡驻地定远村[13]。
△又东过天水北界。
苑川水出勇士县子城南山,东北流历此成川,世谓之子城川。又北迳牧师苑,故汉牧苑之地也。羌豪迷吾等万余人,到襄武、首阳、平襄、勇士,至此抄苑马,焚烧亭驿,即此处也。又曰:苑川水地,为龙马之沃土,故马援请与田户中分以自给也。有东西二苑城,相去七里,西城即乞佛所都也。又北入于河也。
苑川水,刘满认为苑川水就是今榆中县的宛川河[14];但宛川河流向上大致是西北流与注文苑川水“东北流”略有些出入。
勇士县子城,具体位置不详
△又东北过武威媪围县东,河水迳其界,东北流,县西南有泉源,东迳其县南,又东北入河也。
武威媪围县,李并成在《媪威县城考》一文中认为今景泰县芦阳镇吊沟村大树梁大河北岸的“吊沟古城确系媪围古城”,大沙河即媪围河[15]。
△又东北过天水勇士县北。
《地理志》曰:蒲福也。属国都尉治。王莽更名之曰纪德。有水出县西,世谓之二十八渡水,东北流,溪涧萦曲,途出其中,迳二十八渡,行者勤于溯涉,故因名焉。北迳其县而下注河。又有赤晔川水,南出赤蒿谷,北流迳赤晔川,又北迳牛官川,又北迳义城西北,北流,历三城川,而北流注于河也。
天水勇士县,具体位置不详
二十八渡水,刘满认为与二十八渡水相象的只有榆中县青城乡西南的麋鹿沟;今麋鹿沟流经的地方,沟壑中有较多的水泉,这些泉水是与麋鹿沟相连的。这一点和《水经注》所说的二十八渡水“溪涧萦曲”是相符的。二十八渡就是今榆中青城乡的大川渡。[16]。
[4]王宗元:《汉金城郡令居县故城考》,《中国边疆史地研究》年第2期
[5]王宗元:《《汉书·地理志》涧水尾闾郑伯津地理位置考辨》,《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年05期
[6]向红伟:《汉令居县及逆水、涧水考》,《华北水利水电学院学报(社科版)》》,年03期
[7]向红伟:《汉令居县及逆水、涧水考》,《华北水利水电学院学报(社科版)》》,年03期
[8]李并成:《晋河会城、缠缩城、清塞城考》,《中国历史地理论丛》,年第2期,第页
[9]李并成:《晋河会城、缠缩城、清塞城考》,《中国历史地理论丛》,年第2期,第页
[10]李并成:《晋河会城、缠缩城、清塞城考》,《中国历史地理论丛》,年第2期,第页
[11]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二)》,《敦煌学辑刊》,年第4期,第页
[12]刘满:《汉金城县治所地理位置考辨》,《中国历史地理论丛》,年第1期,第32页
[13]刘满:《汉榆中县故城位置考》,《敦煌学辑刊》,-12-15
[14]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二)》,《敦煌学辑刊》,年第4期,第页
[15]李并成《河西走廊历史地理》,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年。
[16]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二)》,《敦煌学辑刊》,年第4期,第页
《水经.洮水注》里的甘肃
河水又东,洮水注之。《地理志》曰:水出塞外羌中。《沙州记》曰:洮水与垫江水,俱出嵹台山,山南即垫江源,山东则洮水源。《山海经》曰:白水出蜀。郭景纯《注》云:从临洮之西倾山,东南流入汉,而至垫江。故段国以为垫江水也。洮水同出一山,故知嵹台,西倾之异名也。
嵹台、西倾,即今西倾山。
洮水东北流,迳吐谷浑中。吐谷浑者,始是东燕慕容之枝庶,因氏其字,以为首类之种号也,故谓之野虏。自洮嵹南北三百里中,地草遍是龙须,而无樵柴。
鲍远航认为郦道元在水经注中大量使用了从晋元帝而至晋恭帝的几乎所有东晋皇帝的年号,说明他把东晋看作王朝正统,同时他把其他杂胡诸国视为野虏[1]。
洮水又东北流,迳洮阳曾城北。《沙州记》曰:嵹城东北三百里有曾城,城临洮水者也。建初二年,羌攻南部都尉于临洮,上遣行车骑将军马防与长水校尉耿恭救之,诸羌退聚洮阳,即此城也。
洮阳曾城,熊会贞援引《读史方舆纪要》判定洮阳、曾城是一城之二名。(会贞按:《方舆纪要》,古洮阳城亦谓之曾城,是一城二名,此称洮阳、曾城,乃合言之[2]。)刘满等实地踏勘后认为洮阳曾城便是位于今卓尼县卡车乡洮河南岸的羊巴古城[3]。(备注:羊巴古城出土的八棱碑现已成为美国芝加哥菲尔德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据地方志记载,周肇南,临潭(今卓尼县)人,清贡生,光绪三十三年(年)入基督教,是当地最早入教者之一。他将自己家产和阳坝滩地(今称“羊巴古城”)全部捐献给教会,包括羊巴古城出土的八棱碑。清宣统元年(年)11月18日,美国德裔汉学家劳费尔从周肇南获此碑,随即运回芝加哥,成为美国芝加哥菲尔德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镇馆之宝[4]。)
菲尔德博物馆馆藏的中国“八棱碑”图/林梅村
洮水又东迳洪和山南,城在四山中。洮水又东迳迷和城北,羌名也。又东迳甘枳亭,历望曲,在临洮西南,去龙桑城二百里。
洪和城,即今甘肃临潭县新城镇[4](据《甘肃通志》临洮府条:洪和故城今卫(洮州卫)治,后魏置郡,后入吐谷浑,郡废。按此洮州卫城当系在原洪和城基础上扩建改筑而成的。)
迷和城,按注文结合洪河城为临潭县新城镇推析,颇疑迷和城今卓尼县纳浪乡温旗村古城。杨守敬认为“泥、迷音相近”,迷和城当即北魏时期吐谷浑修建的泥和城。(后魏太和十五年,吐谷浑修泥和城,置戍,魏攻拔之。案下《注》言,泥、迷音相近,泥和当即迷和也[5]。)
甘枳亭,有学者认为甘枳亭当在今西寨乡野狐桥一带[6],而按前述洮水所经的洪和城(今临潭县新城镇)、迷和城(卓尼县纳浪乡温旗村古城)次序考量则亦大致符合注文所述。
洮水又东,迳临洮县故城北。禹治洪水,西至洮水之上,见长人,受黑玉书于斯水上。洮水又东北流,屈而迳索西城西,建初二年,马防、耿恭从五溪,祥木盖谷,出索西,与羌战,破之,筑索西城,徙陇西南部都尉居之。俗名赤水城,亦曰临洮东城也。《沙州记》曰:从东洮至西洮一百二十里者也。洮水又屈而北,迳龙桑城西,而西北流。马防以建初二年,从安故五溪出龙桑,开通旧路者也。俗名龙城。
临洮县故城,有学者认为秦汉时期的临洮城就是今日卓尼县卡车乡境内的羊巴城[7];但此论的问题在于将注文所述洮水依次流经的洮阳曾城、洪河城、迷和城、甘枳亭、临洮县故城的方位次序颠倒混乱,故本文从《地图集》所论即西汉临洮县故城位于今岷县城(岷县城坦遗迹即秦陇西郡临洮县治,位于洮河南岸。现存城垣遗迹为明筑清葺,墙体夯层中夹有秦汉粗绳纹瓦片,秦瓦内侧饰菱形格纹,与战国秦长城沿线暴露的秦瓦相似。此类瓦片在城墙基部亦有暴露[8]);而卓尼县卡车乡羊巴古城则为洮阳曾城。
索西城,学界多认为即今梅川镇古城遗址。梅川之地较开阔,其东南茶阜乡一带至岷县城郊为一窄隘峡谷,洮河穿峡而过。梅川西北面之山嘴村的“山嘴”伸向洮河北岸,亦形成一隘口。梅川系通往岷县的咽喉要道,秦时为临洮县的门户,当筑塞设防,以作为临洮外围之屏障。故东汉马防等在此筑索西城而“徙陇西南部都尉居之”以防羌人。梅川古城遗址位于梅川乡政府南约米,位于洮河北岸第一台地,地域开阔。此为梅川老街,原有古城1座,毁于年,现仅剩东北面之角墩,基宽8米,残高6米。在城墙下采得细绳纹灰陶罐残片。在距梅川古城不远的杏林村曾出土过一批细绳纹灰陶罐[9]。
龙桑城,当地学者认为龙桑城的位置在今岷县中寨乡附近[10];但按注文“又东迳甘枳亭,历望曲,在临洮西南,去龙桑城二百里”结合该该文中甘枳亭在今西寨乡野狐桥一带(按注文甘枳亭与望曲亦相去不远,颇疑“望曲”即今西寨乡野狐桥附近的特殊“几”字形河曲)考量则直线距离他们所认为的龙桑城(岷县中寨乡)仅23.5公里左右(见如下百度地图),即便考虑道路蜿蜒曲折的因素亦与“去龙桑城二百里”距离描述相去甚远。故龙桑城地望本文姑且存疑。
洮水又西迳步和亭东,步和川水注之。水出西山下,东北流出山,迳步和亭北,东北注洮水。洮水又北出门峡,历求厥川,蕈川水注之,水出桑岚西溪,东流历桑岚川,又东迳蕈川北,东入洮水。洮水又北历峡,迳偏桥,出夷始梁,右合蕈垲川水。水东南出石底横下,北历蕈垲川,西北注洮水。
步和亭,当地学者以为元山坪即为《水经注·河水(二)》所载之步和亭故址,步和川水即临潭县境内的“磨沟”,沟侧有村庄名“水磨沟”、“下磨沟”。依《水经注·(二)》可知,元山坪上秦汉时设有“守烽火之亭”曰”“步和亭”,宋代在亭的基础上置“铁城”以设防[11]。
洮水又东北,迳桑城东又北会蓝川水,水源出求厥川西北溪,东北流迳蓝川,历水池城北,东入洮水。
桑城,当地学者认为即石门峡城障遗址,遗址位于甘南藏族自治州临潭县石门乡东面的石门沟口村北侧,地处石门沟与洮河交汇的洮河西岸石门峡口,城障遗址坐落在高出洮河水面约40米的天然高阜之上,与卓尼县洮砚乡驻地隔河相望。此处原有方坞形城障1座,内有后建的龙王庙,毁于年“引洮上山”工程。从现存遗址分析,其略呈方形,面积约0平方米,无有角墩马面。有残墙垣一段,长30米,高6米,墙体厚2米,夯层厚0.08米~0.14米,与战国秦长城夯层厚度相同。地面散布新石器时代马家窑文化彩陶、素陶片及较多的原庙宇残砖断瓦,并有少量秦汉粗绳纹瓦残片。其为一秦汉城障遗址[12]。
水池城,此城建在角麻墩下的台地上,三面临水,大有水泊梁山之势,有用兵古道从城下经过。唐代中期,这条古道从长安城沿渭河而上,经渭源县的峡城过洮河至水池城,直通河州、青唐、甘州、西域,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要集镇,也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东面有黑水河,西面有杨家河,两河在此汇合后面流去。城池内的田地里随处可见昔日的残转碎瓦。据《甘肃古迹录》记载:在县(今甘肃省临洮县)西南九十里景古城附近。北魏为蕈川县。隋为水池县。《康乐县地名录》记载:景古旧城系北固所见水池县址,属枹罕郡,唐废。此城修建与北魏,历东魏、北齐、西魏、北周、隋诸代,并两次更名,唐时废[13]。
洮水又北,迳外羌城西,又北迳和博城东,城在山内,左合和博川水。水出城西南山下,东北迳和博城南,东北注于洮水。
外羌城,当地学者认为峡城当为“外羌城”遗址,峡城位于渭源县峡城乡驻地,地处洮河东岸第一台地磨沟峡与洮河交汇处西北测。此地为一古代泥石流冲积扇,耕地中暴露大量齐家文化、寺洼文化陶片及秦汉粗绳纹瓦片、细绳纹灰陶罐、灰陶甑残片,当地群众称乡政府东面的耕地为“瓦窑”(因绳纹瓦多,故名),系青铜时代至秦汉的古遗址[14]。
和博城,“和博城”当在今莲麓乡附近,“和博川水”当为冶木河,地寺坪堡寨遗址似为“和博城”亦或“和博城”防御体系的亭燧城障遗址,其隔河与渭源县境内上土牌遗址相望。地寺坪遗址位于临夏回族自治州康乐县莲麓乡东面的地寺坪村,地处冶木河与洮河交汇处东侧的洮河西岸第一台地高阜之上。该地原有一堡寨,居高临下,面积约15亩,寨墙及其内庙宇毁于“农业学大寨”平田整地。地面暴露大量残砖断瓦,其中有粗绳纹板瓦、细绳纹灰陶罐残片和厚为6厘米的秦汉残砖。秦汉砖长36厘米,宽18厘米,厚6厘米。其形制为一代定制,有别于后代庙宇之砖[15]。
洮水北迳安故县故城西。《地理志》陇西之属县也。《十三州志》曰:县在郡南四十七里。盖延转击狄道、安故,五溪反羌,大破之,即此也。
安故县故城,《中国历史地图集》将其标在今临洮县南约十公里的地方,即玉井镇。通过翻阅史料并结合实地考证,粱彦斌认为古安故县应在今临洮县南的三甲乡安下川村[16]。按注文援引的《十三州志》:“(安故)县在(陇西)郡南四十七里”作距离考量,则陇西郡治狄道(今甘肃省临洮县城)距离县南的玉井镇约11公里显然是严重不符的;相较之下临洮县城距离临洮县南的三甲乡安下川村约24公里,虽然比“郡南四十七里”略远些但大致是相符的;故本文从梁氏等所论即安故县故城应在今临洮县南的三甲乡安下川村一带。
洮水又北迳降狄道故城西。阚骃曰:今日武始也。洮水在城西北下,又北,陇水注之,即《山海经》所谓滥水也。水出鸟鼠山西北高城岭,西迳陇坻,其山岸崩落者,声闻数百里,故杨雄称响若坻颓,是也。又西北,历白石山下。《地理志》曰:降狄道东有白石山。滥水又西北,迳武街城南。又西北迳降狄道故城东。《百官表》曰:县有蛮夷谓之道,公主所食曰邑。应劭曰:反舌左衽,不与华同,须有译言乃通也。汉陇西郡治,秦昭王二十八年置。应劭曰:有陇坻在其东,故曰陇西也。《神仙传》曰:封君达,陇西人,服炼水银,年百岁,视之如年三十许,骑青牛,故号青牛道士。王莽更郡县之名,郡曰厌戎,县曰操虏也。昔马援为陇西太守六年,为狄道开渠,引水种秔稻,而郡中乐业,即此水也。滥水又西北流,注于洮水。洮水右合二水。
降狄道故城,即汉狄道县故城,在今甘肃临洮县城西南。
左会大夏川水,水出西山,二源合舍而乱流,迳金柳城南。《十三州志》曰:大夏县西有故金柳城,去县四十里,本都尉治。又东北迳大夏县故城南。《地理志》王莽之顺夏。《晋书地道记》曰:县有禹庙,禹所出也。又东北出山,注于洮水。洮水又北,翼带三水,乱流北入河。《地理志》曰:洮水北至枹罕,东入河,是也。
金柳城,《和政县志》记载:“公元年(晋太宁三年),前凉在和政地置金剑县,治金纽城(又名金柳城,今蒿支沟口)。”“金柳”可能是“金纽”的谐音所致。金柳城亦名金剑城,盖因其位于金剑山下而得名。清进士邓隆所著《漓水·大夏水考》载:金剑城位置在“湫池沟口”曹家山根,即今三合镇石虎家村。城东西长约米,南北宽约米,占地面积约0.06平方公里,北靠红崖洼(金剑山),西靠丝绸古道南阳山,南邻广通河,遥望和政川,属军事要地,扼控丝绸古道。民国时期,古城残垣及城外大青石凿成的门墩尚存,年平田整地时,城墙遗迹被毁。当时从城郭废墟中出土大量的古币、箭矢、斧戟、刀剑、锥马针、烧结铁块、碳化粮食等物。古币中有五铢、大泉及宋代熙宁、崇宁的铜币。该城西起蒿支沟粮库门前,东至张家和沿村,南至三合小学,北至一里池(已干涸),城址平坦,造型方正,现国道兰郎公路穿遗迹而过[17]。
大夏水,即今广通河。
大夏县故城,学界多认为即今广河县阿里麻土乡古城村古城遗址。据《广河县志》记载:“在广通河北岸的阿力麻土东乡族乡迤东,今名古城村,是乡政府所在地。经查实,古城遗址在北岸二级阶地上,分为上古城(西)与夏古城(东),中由广通河北岸支流巴家沟长流水分开。古城基本已五地面城垣可寻,唯城基夯土层隐约可辨。据步测,夏古城遗址南北长约米,方形,大于上古城。城内农田中曾拾到汉瓦及宋代陶片。城东越过寺沟至贾家村,曾出土过汉代砖瓦和五铢钱等。……阿力麻土古城遗址被不少学者认为是汉代大夏县城的遗址,从遗址所在的地理位置和出土的汉代文物来看,这一看法不是没有道理的。[18]”
而按注文援引:“《晋书地道记》曰:县有禹庙,禹所出也”则大夏县故城称谓之由来当与大禹出生地有着深厚的渊源。
图表1水经注大夏水流域百度地图
[1]鲍远航:《水经注》文献学文学研究,(博士学位论文)4年5月
[2]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卷二
[3]刘满:《唐洮州治所位置考》,《敦煌学辑刊》,年第1期,第40页
[4]刘满:《唐洮州治所位置考》,《敦煌学辑刊》,年第1期,18页
[5]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卷二
[6]摘自《秦代长城西端遗迹》
[7]范学勇:《秦长城西端起点临洮地望与洮州边墙考》,《西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3年第1期,第43页
[8]《秦长城西端遗址》,人文网,年3月10日
[9]《中国文物地图集.甘肃省分册》
[10]摘自《秦代长城西端遗迹》)
[11]摘自《秦代长城西端遗迹》
[12]摘自《秦代长城西端遗迹》
[13]摘自《秦代长城西端遗迹》
[14]摘自《秦代长城西端遗迹》
[15]摘自《秦代长城西端遗迹》
[16]粱彦斌:《汉陇西鄢安故县城址考》,《陇东学院学报》,年7月,第46页
[17]马俊华:《寻找掩埋在田野中的历史--金剑城考察记》,新浪博客,(-05-:43:22)
[18]《广河县志》第32章“文物古迹·阿力麻土古城遗址”,兰州大学出版社,年10月,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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